*写给柚子《祈生》的附录,周瑶视角
*一点点的感受,一点点的私心,和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希望不被嫌弃(*/ω\*) @由木_
我出生周氏,单名一个“瑶”字。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曾抱着我于庭院纳凉,母亲在一旁给我打着扇,轻轻哼着歌谣。我趴在父亲身上,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头发玩儿,用稚气的嗓音问他:“爹爹为何要给女儿取名为‘瑶’呢?”
父亲笑着摸摸我的头,答道:“‘瑶’,可指瑶光,可指美玉,比喻美好,珍贵,光明洁白。”
“我希望我的瑶瑶,以后能嫁一户好人家,也能如同我和你娘一般,待你如珍宝。”
父亲看向我和母亲的眼神,总是含着无限温柔的,像是夏夜里清凉的月光,熨帖在心头,消去了沉沉溽暑。而母亲也总是会微笑着回望过来。
父亲与母亲对望时的样子,是我对于情爱对懵懂的印象。
后来,我嫁人了,嫁给了名满天下的泽芜君。
出嫁前,我曾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言,翩翩公子、温如如玉,也曾于围猎场上远远地见过他一面。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盛会,他与另一人并肩而立,微笑着互相对望。他身旁那人不知说了什么,于是他的笑便酿得更深,弯起的嘴角、温和的眉眼,是真真正正的款款温柔。
后来,在金麟台的清谈会上,我又见到了他。也知晓了他身旁那人。
他的义弟,敛芳尊,金光瑶。
但我总觉得,不只是义弟。
泽芜君与敛芳尊都是爱笑的人,可是每当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却总能自成一方世界,以至于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们虽然对着每个人都笑,但其实只是想给予对方微笑罢了。
只是,我那时还不懂,为何他们看向彼此的神情中,眉宇间的温柔里都埋着一分隐隐的克制。
嫁给他许久之后,我懂了。
克制之下,是不能诉之于口的深情。
可我并不想懂。
我刚入蓝家门的时候,门生曾为我引见,道:“这便是泽芜君了。”他不曾向我伸出手迎接,但还是温和有礼地唤了我一声“夫人。”
我察觉到他脸上浅薄的一层虚虚的笑容和略有苍白的脸色,竟还以为他同我一样是有些许紧张的,于是便尽力展颜一笑,道:“泽芜君,我是见过的。”
他身子一晃,微微睁大了眼向我看来。我这才发现,他比原先消瘦了太多,宽大的衣袍挂在身上,品相自然还是一等一的好,但精神气实在是太差了,连唇色都透着苍白。
“阿瑶。”他忽然开口出声。
“阿瑶。”
以前从未有人这般唤过我,而且这语气与方才的疏离差了太多。他看向我的眼神里,缠上了绵绵不绝幽暗的情愫。
温柔,深情,却令我毛骨悚然。
这样的眼神,我是见过的。
我忽而想起那个夏夜里的父亲与母亲,想起围猎场与清谈会上,他与另一个人。
敛芳尊,金光瑶。
我不想明白,却不得不明白。
我不是他的阿瑶。
我知道祈生怨他,金宗主也怨他,怨他无情又凉薄,他们觉得他既说不出爱,又说不清愧,大抵是懦弱而残忍的。
他也确实都不说。
因为他不想说。
他想说予倾听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就算在,他想说,却又不能说。
于是对着其他人,也就都丧失了意义。
我也曾希冀过,既然之前未能相遇,那么就用余生来相伴,也未尝不可,所以我也曾怨过,质问过,请求过,剖出我满腔的爱意,企图得来他一个回眸。
我问他,能不能爱我。
我对他的那一句“不能”,最初是不甘心的。可最终,还是敌不过,他醉酒之后,瞧着我,一遍一遍地念。
“阿瑶。”
我忽而明白,他为什么不愿让我去寒室。
那里藏着他的酒,他为他做的画,他留下的字。
种种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对他浅尝辄止的一点点爱慕,又怎么可能取代他们之间那么多的过往呢?
所以啊,不能的。
我其实知道他时日无多了。
他看向祈生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流露出藏不住的释然。
他一直在等。
等着可以不再做泽芜君的一天。
每一次落雪,他的情况就会变差一些。于是常常只是裹着厚厚的披风,倚在窗边出神地望着那落了一地的残梅,露出淡淡的惋惜。今年他说要赏雪的时候,我隐约预感到了他的心思。
他像是去赴一场邀约。
当我为他披上披风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句“阿瑶,你没见过的……”让我和他都愣了神。
除了最初那一句情不自禁的“阿瑶”,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相约于一场踏雪,赴一场死别。
他吐了血,终于病倒了。
却又露出了久违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心口还是说不出的涩然,就像祈生很小的时候,曾问过我为何流泪。我早就不怨了,可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大概是无能为力吧。
这世间的无能为力,实在是太多了。
一如回来之后只去陵园的含光君。
一如最近魂不守舍的思追。
自金麟台的婚帖送来云深,他就总是红着眼角,让我想起早些时候我偷偷躲在别院哭,少年用温润的嗓音说:“还请夫人……莫要责怪宗主。”
“他也很苦。”
是个细心体贴的孩子。所以如今,我反而不知该怎么劝他。
那就不必劝了吧,我想。
他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足够好了。旁的人,不论说什么,到底也是不懂,也不够的。
很苦,却也无可奈何。
也同样,一如我。
一如他和他。
明明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故事,却总让我尝出相同的哀来。
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我给他把敛芳尊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他身边时,他眼中的感激与愧疚我都看得分明。
他还是唤我“阿瑶”,他说他想来生补偿我。
可我不想了。
他待我,已然尽力,本无需,谈何去原谅。
如果有来生,请一定和对的人相遇吧。
错的人,错了这一世,切莫再错了。
我又想起,父亲曾认真对我说,“‘瑶’,可指瑶光,可指美玉,比喻美好,珍贵,光明洁白。”
我现在明白,那一定是在心爱之人眼中的样子了。
是他眼中,他的阿瑶,该有的样子。
那么,如果有来生,愿你不是泽芜君吧。
千万,别认错了,你的阿瑶。
——FIN——
小小白
2018.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