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更新……似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呢……
真是太感谢你们没有弃坑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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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金光瑶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脚下的草皮踢起来一些,而后在河中那人不经意暼过来的眼神里,颇有些心虚地混着河边湿润的泥土将东倒西歪的草踩平了,又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向前踱着步子。
春日暖阳在他侧脸上毛绒绒地铺了一层,平日里一双机敏伶俐的眼难得染上几分懒散,似是漂浮在空中软软的棉絮,将要落于某处,又沾之若离。
唯有那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草地,泄露出一点点并不平静的心绪。
要说这个踢草地的小毛病,倒是金光瑶小时候便有的。他凡是出了神的时候,总是要做点儿什么别的叫自己安心,譬如手指叩桌子,譬如这个。只不过原先这草,踢了也就踢了,谁也管不着他。还是曾经有一回,他终于把心中事理顺了,一回头,才发现蓝曦臣不知在他身后跟了多久,沿着他走过的路,一步一个脚印跟上来。每走一步,都将翻起来的草皮小心翼翼地抹平了。
对上他带了疑惑的目光,不待他问,蓝曦臣便已站定在原处对他微笑,说了一句:“万物有灵。”
他一直都知道蓝曦臣是极好的,比他好,好得太多,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模仿他,照着他的话去做,即使彼时的他并不明白这样的心悦诚服来自于何处,但还是为了蓝曦臣而改变着,一点一滴地改变着。
直到蓝曦臣的习惯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不过相互影响这样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蓝曦臣唇角牵出一个无声的笑来。要说他自己怕是也想不到,当堂抢亲、强行带着当朝丞相出游,现在又把一身轻功用在了涉水采花这种事上,这里面不论哪一项,在他当初学这些规矩的时候,若是讲出来,自己也一定是觉得匪夷所思的。
可现下,他依然觉得几个时辰之前,马车驶出城门时,他拦下想要候着他们回城的车夫接过了马鞭,解了匹马,在车夫惊诧的目光里将还没回过神的金光瑶拦腰一揽,一骑轻尘到了这个远离皇城的地方,实在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唯一令他有一点点犯难的,是他不知到底是应该先送这一支芙蓉,还是要直接把他藏了许久的另一株花拿出来会比较好。
目光再一次落在河边坑坑洼洼的草地上,他将怀中的花朵又向更贴身的位置放了放,才拿着手中这一朵含羞带露的荷向金光瑶的方向掠去。
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他对自己说。
他们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这一回,他可以慢慢来,把每一步,都尽善尽美,了无遗憾。
金光瑶瞧见他手中的花时,有些微讶,噙了个半笑不笑的弧度在唇边,挑了眉道:“不是说‘万物有灵’么?这般斩断生机的行为,恐非翩翩君子所为吧?”
那荷花刚摘下不久,花瓣还水灵饱满着,边缘处染着淡淡的粉红,倒真是很有一番“濯清涟而不妖”的风姿。蓝曦臣也不接他的话,只是垂眸而笑,将那荷花看似随意地往他腰间缓带处一别,却是恰到好处,连胸前衣襟怒放的金星雪浪的花纹都显得有些开得过盛,反而输了这一朵小小的青莲几分从容。
蓝曦臣又端详了他片刻,直至他有些耐不住地微微红了脸颊,才轻笑出声,道:“好了。”
他想刻意忽略掉面上升温的窘态,便故意挑衅地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泽芜君竟答不上来了么?”
“万物有灵——”
“——当知我心。”
你也当知我心。
面上的温度在这一句话里像是得了什么支持,轰地一下烧到了耳后去。自打蓝曦臣回来,每次两人的见面里,一定是他的话多,蓝曦臣的话少,可偏偏,挑衅的是他,落荒而逃的也是他,实在是太没骨气。
可他依然只能豁然别过脸去,转身欲走,却突然发现手心处有什么阻碍,垂眸一看才发现,他不过恍了个神儿的功夫,手便已经被蓝曦臣握在掌心,十指相扣的样子。
他扭过头,笑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蓝、曦、臣。”
蓝曦臣将他的手攥得更紧,却是不会感到疼痛的力度,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微微笑起来,目光柔和而明亮——
“夫人何事?”
薛洋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为什么瞎眼的事情全都能让他碰上。
今天是他去白雪观接司空回宫的日子。他原本对问天算命这种事神之又神、玄之又的事情嗤之以鼻,加之同处一室的两个道士,一个一直挂着明晃晃的笑,一个一直沉着一张黑似锅底的脸,活像一对儿黑白无常在他面前摇来晃去,简直好不头大。偏偏金光瑶还要让他盯好了这个叫晓星尘的,无可奈何也只能端着这一副人模狗样的状态挺直了腰板坐在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颠得像牛车一样的马车里。
车夫自然是他一早找好的自己人,他出宫早,只知金乌国来的小王爷要上朝,却不知道这人在金光瑶的局里是个什么子,因而在接到车夫递来的信件时他一时间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顾不得晓星尘和宋岚还坐在对面便拆了读起来。
晓星尘倒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特意避嫌别过头去,撩了车帘将目光远远地送出去,宋岚脸色就更黑了一些,也错开了视线,话却不怎么客气了——
“你若是有私事,还是先放一放的好。皇命在身,耽搁不得。”
薛洋还一个字都没来得及看就被顶了这样一句,不由得有些火从心起,然还不待他的讥讽说出口,便被一副温润的嗓子截住了话头,却是晓星尘探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宋岚小臂上,唇角是浅浅的笑意,一双眸子如缀着繁星点点,柔声道:“师兄莫急,薛公子心中自有分寸,你安心便是。”
说罢,又对他微微颔首,一双星眸带了点儿歉意:“师兄脾气急,薛公子多担待些许。”
薛洋先前因着抵触,连这两人面孔都未仔细打量。这一下先是被那一双如雕如琢的手吸引了目光,而后又循着声音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张不算太年轻、却显得有些纯净得不容于世的脸,即使只是唇角勾着浅淡的弧度,也依然明净澄澈得像是……
像是什么呢?
大概像是,年初的一场雪,反折出的冬日的光吧。
他这边还兀自出神着,原本就晃晃悠悠的马车突然被什么硌到了,“咔嚓”一声巨大的声响,对面一道白色的身影就朝他砸了过来。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他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面前的人,也只是堪堪止住了两人一起撞进后背车厢的趋势,可这股冲劲儿还是太大了,以至于产生了一些让薛洋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断子绝孙了的可怕事情——
“我艹晓星尘你干什么!!!”
马车应当是后轴承断了,以至于晓星尘那边的车厢翘起了一大截儿,他整个人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一头砸向了薛洋的——
胯下。
慌乱之中他已经顾得不得不该在品级高出他太多的司空大人面前口出狂言,甚至顾不得这一下撞得不知被丢到哪里了的信,一时间只能把人手忙脚乱地拉起来,结果就对上了一张羞得通红的脸,和一双惊惶的眼。
许是先前晓星尘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出尘,以至于他打心眼儿里到真觉得这是个修仙的,可是现在他对着这样一张脸,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来了一句——
“兔子道长???”
“……”
“……”
马车短时间是不可能修好了,只得另寻他法。晓星尘面上还余着一层薄薄的红,但神色却已然收拾得很好。薛洋捡了那封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将信纸捏碎了,也跟着跳下马车,心中暗暗有了些计较。
晓星尘刚才那一下伤了侧腰,站着还不觉得,可只要一动就疼,宋岚脸更黑了,薛洋一来,便瞪圆了眼瞧他,一对剑眉竖得老高,但许是方才晓星尘已经嘱咐了他什么,语气虽说冲了点儿,但好歹没说什么令人窝火的话来——
“师弟现在身体不便,我先行一步去面见陛下,呈明原委,你二人随后跟来便可。”
他见薛洋点了头,这才冷哼一声,又不放心地看了晓星尘一眼,眉目间的冷淡去了大半,声调也柔和许多:“你自己当心一些。”
晓星尘只是笑,拍拍他的肩,朝着皇城的方向努了努嘴:“快去,快去。”
一直等到宋岚走得远了,背影在人群中隐成了一个小点,晓星尘才终于蹙起眉头,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既然不急了,道长许久未回金麟城了,我带道长先在城外四处赏玩一番可好?”
腰间落上了一双有力的手,晓星尘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甜甜的笑意,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像是某种撒娇的犬类动物,天真而无害。
于是他把本就难以支撑的身体重量稍稍移过去一些,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报以微笑:“那就麻烦薛公子了。”
薛洋在远远看见只有一匹马的时候,还想着以蓝曦臣这样的身份,怎么着也不至于强行把金光瑶怎么着。
事实证明,蓝曦臣当然不会把金光瑶怎么着。
这一副十指相扣,情意绵绵的样子,有没有人来告诉他,他为什么要搀着一个闪了腰的人特意跑来这里找不痛快?
薛洋强忍着不在晓星尘面前露出和金光瑶过于熟稔的样子,却恰在此时金光瑶回过头来,瞧见了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的薛洋,和几乎半倚着他才能勉力行走的——
晓星尘。
这一下,四人互相对视了片刻,一阵沉默之后,金光瑶和蓝曦臣异口同声道——
“你们二人,这是……???”
TBC.
*看八卦不嫌事儿大的曦瑶二人组,嗯。
*另外,这个一个急刹车突然栽对面人不可描述的部位,这件事儿,是真有。
*下次更新遥遥无期。
小小白
2018.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