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花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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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该去的地方总得去，该见的人总要来见一见。
众人离城的时候正赶上金秋十月，桂子飘香。纷纷扬扬的叶子将官道上厚厚铺了一层，马车的木轮从上面压过去，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像是老妇人踩着的梭子机，添了几分烟火与闲适。抬眼是延绵不绝的远山，倒真像是条笔直的康庄大道，一群人整整齐齐，欢欢喜喜，便能走向个圆满的尾声。
武将分作两批，皆行高头大马。当首的是金子轩，着九龙金丝褂，配东宫仪仗；后面跟着中营江澄和魏无羡。也不知那魏婴又使了什么皮手段，将江澄的名驹逗得刨起土来，直把两人身上的紫纹银鼠褂都落了一层灰。有经验的禁军自是知道要避着点儿这位祖宗，没经验的傻愣在原地，也被弄了个灰头土脸，惹得始作俑者哈哈大笑，一截儿细腰柳枝似的在马上乱晃，教人觉得他下一刻就得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
护在金光瑶马车边儿上的蓝忘机前面两个打打闹闹的身影瞧了好久，眉心越拢越紧，冷冷呵了一句：“荒唐。”
蓝曦臣闻声撩了马车帘子，探头微笑道：“我瞧着你很是想同魏公子他们一处，不如你就去和他们玩玩。你们年轻人现在多接触接触，以后若是……”
眼看着蓝曦臣话题很快就要往未来的“终身大事”上拐，蓝忘机周身的温度也愈来愈低，金光瑶赶紧将手中的茶壶一放，扯了扯蓝曦臣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说，才看向蓝忘机，温和道：“虽说大家年纪相仿，活泼爱闹一些也没什么。但毕竟我们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有百姓观礼，一国颜面不可废。劳烦忘机去提醒他们二人一声，莫要太过失仪。”
蓝忘机这才面色稍霁，微一颔首，便向双杰那边靠过去了。
蓝曦臣的目光一直追着，直到看着前面三人平安无事并肩而行才复安坐回车厢内。金光瑶已行过一遍茶道，只等水再一沸，往新叶上滚一遭便成。小小的空间内氤氲着淡淡茶香，有美人坠入其中，正阖眼小憩。
“蓝大将军身为三司马，上我一介文臣的马车里躲懒，也不羞？”
“不羞不羞。妻为夫纲，我蓝家人自当为人表率。”
“……”金光瑶一时语塞，好在这近一年的光景足够他对蓝曦臣这种单纯的剖白练就足够的抵抗力。沉吟片刻，他将茶壶的盖子切了切，才道：“若是忘机也能有二哥一半的梗直，你也能少操点儿心。”
“忘机也就性子上欠着点儿，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能多给他些拂照了。”蓝曦臣将底渣弃了，用浮水烫了新叶，自己先尝了一口，才把茶盏放在金光瑶手边。
“哦？我还以为你或多或少会担心一下魏公子和忘机都是天乾的事？”金光瑶毫不犹豫抿了口茶，唇齿留香，似苦实甜，补了一句：“一路饮食都有专人负责，你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劳心伤神。”
蓝曦臣摇了摇头，将他几绺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俯身亲了亲他鬓角，道：“阿瑶，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对我、对蓝家来说，都是幸事，百般呵护都嫌不够的。”
“这话怎么讲？”
“蓝氏家大业大，百年之后自然要选嫡系继承。忘机心眼实，他既认准了魏公子，便不会轻易转圜心思。阿瑶若非坤泽，只怕你我之间还得多几重阻碍。”
嫡系……继承……坤泽……金光瑶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温若寒此行大张旗鼓将众人聚在百凤山的目的。薛洋前几天那一句“声势浩大得更帝王选秀似的”就已经让他十分在意了，但总觉得少了一根将散落的珠子串起来的线。蓝曦臣今天一言倒是让他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而这个猜测，等到了百凤山，亲眼确认了温若寒现在成年儿子的水准，便可有答案了。
他心中只是个怀疑的雏形，怕给蓝曦臣更添忧虑，便只顺着方才的话打趣道：“怎么，莫非在二哥眼中，我身上就坤泽这么一个好处了？”
“自然不是，”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阿瑶就是阿瑶，与此无关。”
“以性征为界而不愿承认坤泽的过人之处，本就是狭隘而懦弱的行为。我不会这么看待阿瑶的。”
金光瑶笑了起来。他偏过头在捧在脸颊处的掌心里轻啄了一口，道：“这话我可是牢牢记下了。”
“希望二哥也时时记在心里，莫要只是拿来哄我开心。”
“不然，我可是会失望的。”
一行人皆算得上是金麟城个中好手，经数日便至两国交界处百凤山辖内。围场范围极广，背倚峻岭，前有参天巨木覆盖，倒真把秋日暖阳生生逼出几分肃杀来。
外围早有温氏族人候在此处，远远瞧见众人便有人策马上前将他们拦下。来人并未下马，只是潦草地抱了抱拳，拱手道：“敢问诸位，哪些是要进围场，哪些是来观礼的？”
金光瑶扶着蓝曦臣的手出了马车，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来人。此人虽是一身烈焰纹袍，然肩上金乌却仅绘三只，充其量只是个末流的角色，并非与他们这边的任何一人地位相当。再加上如此倨傲做作的神态，实在令人心生烦恶。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们丞相说话！”随行人员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这么一声，端得是义正言辞，忿忿不平。金光瑶猛地回头，那人却似是自知不妥，早早噤声，一时间竟无法辨出究竟是何人所言。
金光瑶掩在袖中的小指不自觉地微微蜷曲了下，不着痕迹地给薛洋递了个眼神，才复而转向来使，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抬手虚扶了一把，微笑道：“温国主神功已成，想来今年围猎是要弄些什么新花样。敢问具体是个什么安排，好教我等大开眼界一番？”
这人似是没想到金光瑶居然完全不动怒，微怔了片刻才重新挂上一副趾高气扬的面孔，哼道：“国主神威，自有安排。若是来观礼的，便随我往林中特建的朝凤台去；若是来围猎的，自有人引他们往入口处去。”
金光瑶微一沉吟，点点头，道：“那烦请稍待片刻，容我们安排一下。”
那人这回倒是有几分眼色，摆了摆手便退到一旁。金光瑶回身面向众人，不紧不慢地吩咐了几句。列队有序分成两批，武将并作一列立于金子轩身后，薛洋代司空也位列其中，晓星尘及一干文臣则站在了金光瑶身侧。最后，金光瑶微笑着看向蓝曦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二哥，可别让我失望啊。”
蓝曦臣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唇边也慢慢浮起一个弧度，轻声道：“自然不会。”
众人与此暂时分道扬镳，一行人往深山阴影中行去，另一行人则被引向森林另一端。
蓝曦臣默默跟着队列，强忍着一次都未曾回头。手心中还停留着浅浅酥麻的痒意。
方才金光瑶刻意放慢了语速，借着安排众人的机会，在两人交叠的袖袍下攥紧了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
“薛洋可信。”
他抬眼向队伍另一侧看去，恰好少年也在此时抬头，便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无辜又无害的小虎牙。
至于所谓“不要失望”，却是一句承诺——
金光瑶就是金光瑶，他是机敏无双的当朝丞相，这一点不会因为身为坤泽，或是做了他的夫人，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相信他。
TBC.
因为第二性征看扁瑶哥是会吃苦头的！！！
小小白
2018.8.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