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花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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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通往内殿的路蜿蜒曲折，四周的高大乔木遮天蔽日，兜兜转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隐约从重重叠叠的树叶中窥见殿宇一角飞檐。林间雾气缭绕，愈向深处，脚下的泥土愈是潮湿柔软，再往里，似是连衣物都因沾了潮气而变得湿重，贴在身上非但不能御寒，反倒更教人觉得寒气入骨。
领头的引路人似是也因这环境变化略感烦躁，不断出声催促马儿前行。随行的文臣大多没有强劲内力傍身，丞相和司空未出一言，他们也不敢擅自抱怨，只得各个垂头丧气拢袖搓手。
来路虽斑驳错杂，然随地势及林间深度的变化，土壤也各有不同，加之有蛊虫作辅，这一点点小小的玄机门道还不足以为难金光瑶，只是他幼时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发过病，之后大好也落下了病根。这一年每逢换季变天都有蓝曦臣百般呵护，老毛病猝不及防找上门来反倒一时难以适应。
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试图分散一下令他骨头发酸的冷意，转头看向不时望天的晓星尘，笑道：“莫非在这林子里，司空大人也能观出天象不成？”
“我辈才疏学浅，说是观天象，也是演绎推断之多。不过，景观难得，若不好好赏玩一番，实在可惜。”
晓星尘收回目光，看了看金光瑶微微发白的脸，从怀中摸个药囊递过去，温和道：“此处湿寒，丞相脸色似乎不大好。我这香囊中装了莲心草，贴近肌肤则热意不绝。”
金光瑶方欲伸手接过，却被晓星尘郑重其事抓住了手腕，不由得眉心一跳，不动声色配合他摊开手掌，手掌微蜷，片刻才将那枚小小的香囊握于掌心，颔首道：“多谢司空大人美意了。”
掌心微刺，却是晓星尘落下的一个“阵”字。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言。盏茶的功夫众人终于出了这林子，乍然间倾泻而下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还未缓过劲儿来便听那引路人已经在殿门口高唱起了报词——
“金麟国来使，到——”
接二连三的几番戏弄手段粗俗而低劣，目的却无外乎是要他们一行人出丑，赤裸得令人厌恶，饶是以晓星尘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再看金光瑶时，却只捕捉到狭长的眸中一抹锐利的光闪过，定睛细看时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实在可怕。
“请。”
不轻不重的声音同时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语气是慵懒甚至随意的，可威压却不容小觑，实力稍差者竟隐隐觉出耳膜胀痛，不由得面露惊恐。
金光瑶蜷在袖子里的手一紧，面上的笑却分毫未动，拾阶而上。余威还压在头顶，他每走一步都恍若顶着一尊不可撼动的大山，得削尖了脑袋才能破开一条路来。再进几步，额上已微渗冷汗，眼前发白，呼吸都不甚顺畅。
正当他苦苦勉力维持时，肘腕处忽然被人托了一把，一偏头便见晓星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并肩而行，只是动作隐晦，旁人并不能看出这私下相互依托的关系来。
引路人将他们带至殿中便欲退下，路过金光瑶身侧时还不忘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然，下一秒，这个笑就成了他这辈子最后的表情。
殿上氛围瞬间一僵，半晌，才响起不疾不徐几下鼓掌声。
“金丞相，出手很快啊。”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国与贵国素来友睦，此人一路上多次举止不端甚至出言挑衅，毫无使节风度。为了邦交之仪留他到使命完成，也算是全了脸面。”
金光瑶方才动作极快，除却晓星尘旁人连他何时出手、兵器为何都不知。那人倒地时眼睛兀自瞪得浑圆，身子摔在地上才从颈间缓缓溢出一条极细的血丝，映着金光瑶笑吟吟的模样，一时更令人心悸。
“今日天色已晚，诸位远道而来，舟马劳顿，想于别倌歇下罢。吾与金麟国丞相一见如故，不若请丞相手谈一局再回可好？”
金光瑶回礼作揖，“但凭吩咐。”
“我猜丞相大约很想同我聊一聊，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杀我一人？”
“在下自然是没这个底气的。”金光瑶一掀衣摆，在温若寒对面坐下，拢袖执子，微笑摇头道，“有底气的，是金麟国的丞相，和摘星阁的阁主。这些身份尽数控于我手，自然也多了几分为自己打算的本事。”
温若寒眉峰一挑，不慌不忙拦住了黑子的攻势，慢条斯理道：“如此说来，是不是还得加上‘蓝氏宗主夫人’这一重才算完整？”
金光瑶微微一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露出个苦笑，道：“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哦？这么说来，外界传言蓝大将军与丞相恩爱非常，竟只是市井里的戏折子，做不得真了？”
“也不能这么说，”金光瑶斜倚在竹塌上，似是毫不设防的样子，见温若寒落子，便也不慌不忙拈了一颗，盯着棋盘做思索状，答道，“王侯将相向来是寻常百姓艳羡的对象，面子上若是做得足够花团锦簇，自然有人传唱。”
他手指在几个想要落子之处来回指指点点，说完这句，像是实在失去了思考的耐心，便随意挑了一处。落子之后细细打量了片刻局势，眉峰又微微拢起，隐有懊恼，只不过不想让对手看出来，便又克制了下去。
“既然如此，为着我们的大计，朕也得祝二位，情比金坚了——”
“丞相，这一局，你输了。”
金光瑶笑拜：“国主才智过人，在下佩服。只是蓝氏家训森严，蓝曦臣此人更是个中表率。他便是再爱我，我这一人，也是断然抵不过天下众人的。”
“无妨，只要他看不见他不该看见的，不知道他不该知道的便足矣。至于这其中需要些什么手段，还需丞相多多费心了。”
待金光瑶从内室走出回到安排好的客舍，温若寒也回自己行宫之后，后院竹林中才转出个一袭白衣的身影。几番踌躇，停顿片刻，不着痕迹地向客舍摸了过去。
与温若寒周旋实在是劳心伤神，加上之前在林中受了寒，殿前又承了一番威压，金光瑶只觉得四肢厥冷，周身虚软。堪堪待阖上房门，还未待他完全松下一口气来，便被从后圈进了一个怀抱，暖暖的、带着竹香。
他只僵了一下就放软了身子任人抱着，与环在他腰间的手十指相扣，无奈道：“不好好在猎场待着，怎么偷偷跑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倚在蓝曦臣怀里，尾音微哑，带着一点点疲倦，蓝曦臣只觉得心一下子就皱起来了，把人转过来亲了亲他蹙着的眉，语带怜惜：“我放心不下你。”
放松下来的脑子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金光瑶站直了身子，对上蓝曦臣的眼，勉强撑起一个笑来，道：“等了我多久？”
蓝曦臣的眸色一深，凑过来吻上他的眼，沉默片刻，才叹道：“不久。一点也不久。”
金光瑶回抱住他，攥紧了他薄薄的外衫，还带着林间的潮气。
蓝曦臣撒谎了。
他忽而就觉得眼眶发涩，胸口紧绷，压抑得好像下一刻就会脱口而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他到底忍住了。
天乾的信香让他渐渐安定下来。最终，他只是靠在蓝曦臣怀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没多久，就好。”
TBC.
温若寒：你男人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不仅要搞你，还要搞你男人！
蓝曦臣：可我已经知道了啊……
金光瑶：不你不是你没有你啥也不知道快住口别瞎说！
失踪人口回归更新了！红蓝评不了解一下吗？！(*/ω＼*)
小小白
2018.10.15
